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白楊 上海報道

過去二十年，一年一度的ChinaJoy（中國國際數碼互動娛樂展覽會）如同一面鏡子，游戲產業的種種變遷都在此有所映射。尤其是在以十年為時間單位審視一個行業時，更是能直觀感受到它的發展脈絡。

2004年1月，第一屆ChinaJoy舉辦，那時，中國的游戲產業也剛剛起步。據《2003中國游戲產業報告》，2003年中國網絡游戲市場收入為13.2億元，同比增速為45.8%。而在第一屆ChinaJoy展區上，熱門的游戲產品還是《大話西游》《傳奇3》《天堂2》《仙劍奇俠傳3》等。當時還有一款現在已經被人們遺忘的游戲產品叫《凱旋》，這也是騰訊的第一款網游產品。

如今，根據最新發布的《2023年1-6月中國游戲產業報告》，今年1-6月，國內游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規模為1442.63億元，這還僅是半年的數據，并且較去年同期也下降了2.39%，但相對二十年前來說，游戲產業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

從代理海外游戲到國產游戲崛起，從端游到手游……中國游戲行業經歷了幾次重大轉折，隨之而來的是更多元化的游戲品類以及更繁榮的產業生態。現在，中國游戲用戶規模已達到6.68億，游戲所帶來的產業價值已毋庸置疑。與此同時，社會對游戲也有了更高的要求，比如社會價值、文化價值、科技價值等，這些也是游戲產業需要解答的新命題。

從無序到有序

今年參加ChinaJoy時，一位游戲行業的資深人士在與記者閑聊時，又提及多年前ChinaJoy期間的“紙醉金迷”。但那時游戲企業看似風光無兩的背后，卻是行業的野蠻無序生長。

“那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做游戲賺錢，然后投身進來的人也都賺到了錢，這導致整個行業的風氣就變成光想著掙錢，所以市場上也出現一大堆換皮、低質的游戲。”上述資深人士表示。

當然，這也與特殊的時代背景有關。過去十幾年，是移動互聯網的快速增長期，游戲行業也同樣在享受著用戶流量紅利，獲客成本低，做出來的游戲不愁沒有用戶。但隨著用戶紅利消失殆盡，游戲買量成本增加，以及用戶對于游戲產品的要求變高，游戲行業想繼續掙快錢，變得很難。

更為重要的是，主管部門對行業的監管，也在推動游戲產業完成一次自我革新。2021年8月30日，國家新聞出版署下發《關于進一步嚴格管理 切實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游戲的通知》，將未成年人玩家游戲時間限制在周五、周六、周日的晚上8點到9點，每周3小時。

此前，如何保護未成年用戶，行業基本上廠商各掃門前雪，但隨著“830新政”的發布，未保工作也成為所有游戲產品的一道紅線。過去兩年，盡管相關工作給很多廠商帶來了一些影響，但整體而言，短期的陣痛換來的則是更長久可持續的發展。

在今年ChinaJoy期間召開的2023年中國國際數字娛樂產業大會（CDEC）上，中國音像與數字出版協會理事長孫壽山便表示，近年來，在主管部門和行業的共同努力下，未成年人網絡游戲防沉迷工作已取得階段性成果，行業口碑持續向好，數據顯示，超過80%的家長認可現階段防沉迷工作的成效。

除此之外，過去幾年，游戲行業經歷過幾次較長時間的版號空窗期，主管部門通過對版號數量的控制，也在倒逼游戲行業進行轉型升級。今年以來，游戲版號已經連續7個月穩定發放，月均發放約87個，若接下來幾個月均按這一數量發放，那今年的版號數量有望超過1000個，這也將是近三年來該數據首次破千。

雖然相比過去（2017年發放了超9000個版號），現在的版號數量已經大幅減少，但對于經歷過長期“缺糧”狀態的游戲企業來說，現在更希望看到版號發放的穩定。事實上，多位參加ChinaJoy的游戲企業人士均向記者表示，版號數量減少，也讓企業變得更加注重內容質量，整個行業的游戲內容制作門檻也在變得越來越高。

整體來看，若以ChinaJoy二十周年為節點，整個游戲產業也完成了一次蛻變，相較過去一味追求數量規模、輕視品質品牌的粗放型增長方式，研發精品化、運營長線化將是未來游戲企業發展的主旋律。

IP的生命力

7月28日，ChinaJoy展覽會正式開展。雖然是周五，但現場仍然是人頭攢動，有參展商向記者感慨，“這種熱鬧的CJ氛圍，已經久違了”。

但是一些多次參加ChinaJoy的老觀眾，也發現了今年的一些變化。“參展的游戲企業好像是比以前少了。”多位觀眾均有這樣的感覺。

事實上，在行業的調整下，今年的參展商也有了較大變化。以往的ChinaJoy展覽會，N館也是游戲廠商比拼實力的重要舞臺，業內人士往往會通過展臺位置、展臺大小來判斷企業的近況。

而今年，除了N1館被用作為入場通道外，其他N館也擠入了很多非游戲展商。比如TCL、廣汽傳祺、萬達廣場、百度貼吧、中國建設銀行、索尼影業等。

一家今年未參展的知名游戲企業的內部人士向記者坦言，“不參展的主要原因是公司業績不大好，而且沒有太多新品可以展出。”實際上，游戲企業的業績也正呈現出明顯的分化趨勢，根據《2022-2023中國上市游戲企業競爭力報告》，2022年，僅有40.3%的上市游戲企業收入增長，而且主要上市游戲企業中38.5%游戲業務虧損。

如果仔細研究收入保持增長的上市游戲企業，會發現他們有一個共同特點，即擁有更為穩定的產品生命周期。在行業的種種變化下，現在的游戲企業更迫切希望自己的產品能夠擁有更長的生命周期，在今年的參展游戲企業中，騰訊、網易、盛趣游戲、完美世界、巨人網絡等老牌游戲公司，有的更是完整見證了ChinaJoy二十年的發展，他們始終屹立的關鍵原因，就是擁有了生命力極強的核心IP產品。

如今，業界衡量一個游戲產品的生命力，首先看它的市場反饋，如果能成為爆款，那至少能賺錢，而要想持續賺錢，這個產品則需要進一步實現IP化。

以近兩年最受游戲行業稱道的游戲公司米哈游為例，其今年剛剛上線的《崩壞：星穹鐵道》便首次以獨立IP形式參加了ChinaJoy展會。一位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，早上9點開展，不到半小時，《崩壞：星穹鐵道》展臺準備的上千份周邊就被領完了。

而除了《崩壞：星穹鐵道》外，米哈游旗下的《原神》則在一加手機以及小米展臺分別設有體驗區域。在ChinaJoy現場，記者也遇到了很多尋找《原神》展臺的觀眾，不過有玩家猜測，此次《原神》沒有獨立設立展臺，是因為首屆原神FES展會即將在8月召開。

對于米哈游的崛起，業界認為其給行業帶來的最大啟發就是內容的重要性和IP的生命力。“米哈游告訴行業，一個成功的產品是可以靠內容驅動的。”某頭部游戲企業的一位負責人表示，“現在很多公司都受米哈游的啟發，開始大力投入研發，以前是不敢投，怕打水漂，但現在有人摸出一條路，大家也都敢走了。”

游戲的延伸

回顧ChinaJoy二十年，變得是游戲產品、游戲廠商以及游戲產業中的諸多過客，而不變的則是圍繞“游戲”本身的探討，好作品的價值沒有改變，游戲產業不斷延伸并其他行業不斷融合的趨勢同樣沒有改變。

比如電子競技，這在很早之前還是ChinaJoy上的一個新興話題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，電競產業已越發成熟。今年的ChinaJoy，電競已經可以獨當一面，尤其是即將到來的杭州亞運會，電競將作為正式比賽項目亮相，這也將是該產業的高光時刻。

再比如在游戲直播最為火熱的時候，ChinaJoy也一度成為游戲直播平臺比拼聲量的擂臺，斗魚、虎牙、熊貓、戰旗、龍珠以及抖音、快手等平臺，都曾在ChinaJoy設立展臺，但如今，N館中只能看到虎牙直播的身影，這是因為在市場上很多游戲直播平臺都已經銷聲匿跡。

這樣的“人來人往”，在ChinaJoy已經屢見不鮮。而今年最熱的話題非人工智能莫屬，所以今年的ChinaJoy科技含量也很高。除了在CDEC增設ChinaJoy AIGC大會、在中國游戲開發者大會增設AI專場外，本屆ChinaJoy BTOB展區，也全新增設數字科技創新主題展區，涵蓋當下全球數字娛樂領域中涉及人工智能、5G、Web3.0、元宇宙、數字人、區塊鏈技術及應用類產品的展示及商務交流。

另外，游戲的價值也在不斷對其他領域產生影響，這里包括游戲技術的外溢，也包括游戲產業鏈條的延展。今年ChinaJoy，高通第四次攜手生態合作伙伴打造了驍龍主題館，而這也是今年唯一的一個品牌主題館，包括手機廠商、游戲廠商以及汽車廠商在內的近90家企業帶來了100多項技術展示和互動項目。

據小米相關負責人介紹，這次小米除了攜帶小米13系列及一眾智能科技產品參展，還把《2022中國影像辭典》中精選的3萬張影像帶去了現場，并打造了數個漫游體驗區。近年來，隨著游戲用戶的不斷增長，用手機玩游戲也成為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場景，所以對手機產品而言，游戲能力也越發重要。

而從另一個角度看，游戲用戶也是手機廠商的重要客戶群體，他們很有可能因為游戲性能而選擇一款手機產品，這也是為什么包括手機廠商在內，這么多硬件廠商參加ChinaJoy的一個重要原因。

除了這些與游戲有直接關聯的產業，今年美團、盒馬等企業的參展，也為ChinaJoy注入了一些新鮮血液。盒馬展位相關負責人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，盒馬看中的是ChinaJoy巨大的人流量。這背后，一方面是非游戲行業也面臨著用戶增長瓶頸，需要在存量市場中尋找到更多精準的品牌曝光機會；另一方面，是游戲市場龐大的用戶群里，以年輕且具有較強消費能力的人為主，而這些用戶，在其他行業也同樣是高價值用戶。

6.68億的游戲用戶規模已足夠龐大，他們不僅僅是游戲廠商競逐的目標群體，更是支撐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。幾乎所有行業在他們身上都能挖掘到相應的價值，而這，也將成為ChinaJoy繼續前行的核心動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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