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到中國海油海洋石油工程股份有限公司（以下稱“海油工程”）ROV（水下機器人）總監(jiān)韓超時，他剛執(zhí)行完渤海灣“墾利6-1”海管挖溝項目任務歸來沒多久。穿著樸實、言語謙遜、穩(wěn)重可靠，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。

ROV是一種專門用于水下觀察、檢查及施工的水下機器人。操控ROV的人叫作ROV領航員。韓超是我國自主培養(yǎng)的第一代ROV領航員，也是我國第一位獲得IMCA（國際海事承包商協(xié)會）資質認證的ROV總監(jiān)。從水下9米超淺水到1500米超深水，他不斷突破作業(yè)水深，成為我國工作級ROV工程應用領軍者。

【資料圖】

艱難邁出第一步

1986年出生的韓超是山東人，談吐間帶著豪爽。2007年初，電氣工程及自動化專業(yè)畢業(yè)的他獲知中海油招聘ROV領航員。“我是看著變形金剛等科幻題材動畫片長大的，對機器人非常感興趣。當我了解到ROV領航員主要職責是操控機器人時，覺得特別酷炫，立刻就報名了。”韓超回憶說。

然而，想象與現(xiàn)實總是存有差距。韓超回想起第一天到達深圳的場景，“那是我第一次到南方，潮濕悶熱的天氣讓人透不過氣。當我乘車來到海油工程在深圳的舊廠區(qū)時，同事指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疙瘩說那就是ROV時，我一下子蒙了。這與我想象中的機器人差別太大了！我甚至一度想到了打道回府”。

兩周很快過去，韓超慢慢地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工作節(jié)奏，身體也逐漸適應，但困難遠不止于此。“ROV是舶來品，在國際工程上已應用60多年，但在我國才剛起步。那時，每個ROV班組分工都很明確：外籍監(jiān)督和領航員在控制間作業(yè)，中方領航員只能在甲板上干雜活。我們連進控制間看一眼如何操作ROV的機會都沒有。”韓超說。

如何學會ROV操作？“我認為，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。”韓超通過曉之以理、動之以情的深入交流，成功打消了外籍ROV領航員的顧慮。“每次ROV下水操作時，外籍領航員都會喊我，‘HAN，你來控制間吧’，我才有機會深入學習。”韓超說。

作為我國第一代ROV領航員，韓超不僅要熟知各類ROV作業(yè)流程，還要具備超強的設備操控與維修能力。“由面及點”是韓超學習ROV的秘訣。“第一次接觸ROV設備時，我先根據(jù)圖紙摸透整體功能和運作大框架，有了整體認知后，再分門別類深究每個部件的原理。”韓超說，那段時間，為了摸清楚ROV每一處細節(jié)，他天天泡在控制間和維修間，反復拆裝零件，不停翻閱資料，幾乎到了“著魔”的地步，每時每刻都在思考，甚至做夢都在想。

韓超說：“每次出海觀看外籍領航員操作時，我會想象，如果是自己，該怎么操作。為了看懂ROV的英文操作系統(tǒng)和聽懂外籍領航員的指導，我一直隨身攜帶電子詞典學習英文。”

韓超的這股韌勁兒源于他的父親。“父親對我影響很大，他熱愛學習，始終保持對新事物的開放心態(tài)。只要他想做一件事兒，就會很花心思。”韓超回憶，“剛開始當領航員時，沒人知道這是一條通向哪里的路。但是父親告訴我，只要有自己的追求，家里人都會支持。正因如此，才讓我有勇氣繼續(xù)下去。”

功夫不負有心人。僅用5年時間，韓超便達到了高級領航員技術水平，并于31歲成功考取了國際海事承包商協(xié)會頒發(fā)的ROV總監(jiān)證書，打破了我國該領域內“零”的記錄，同時成為全球最年輕的ROV總監(jiān)。

發(fā)揮主心骨作用

團隊成員遇到難題喜歡找韓超，因為什么難題到他那兒都能解決。遇到惡劣海況ROV又必須下水時，按照韓超指出的路徑操作，方向絕對不會錯；ROV“耍脾氣”了，韓超看一看、敲一敲，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。

憑借著扎實的操控技術，韓超很快擔任了海油工程1000米及3000米ROV班組領隊，團隊在國內各水下作業(yè)項目中嶄露頭角。2012年，韓超迎來了最具挑戰(zhàn)性的項目——“荔灣3-1”深水海管鋪設水下支持項目，這也是他首次帶領自己的班組出海作業(yè)。

“這次作業(yè)是我國在南海開發(fā)建設的第一個深水項目，水深200米至1400多米。這也是海油工程ROV團隊第一次執(zhí)行深水任務。有了第一次的成功，才算打響了深海能源戰(zhàn)的‘第一槍’。”韓超說，“當時正值臺風季，水下渾濁，10多噸重的海管隨風浪上下起伏超過5米。我需要操控ROV精準地將卡環(huán)卡進海管鉤頭。但因為視線太差，ROV活動空間又小，本來已經(jīng)看好位置，鉤子忽然就不見了，浪又將海管抽頂上去。ROV若再往前一步，就會被管子壓扁。”千鈞一發(fā)之際，韓超屏息凝氣，死死盯著9臺顯示器，掐準節(jié)點，果斷出擊，卡環(huán)終于順利“上鉤”。

如何能確保“掐準節(jié)點”？“操作ROV時，要達到人機一體的境界，它就是我的手。”韓超介紹，在昏暗的海底，ROV僅靠機后一根軟纜連接著控制平臺，攝像探頭都無法準確獲知軟纜位置。一旦遇到風浪，軟纜極易纏繞在海底某處，稍微用力拉扯，就有可能造成軟纜斷裂，丟失整臺ROV。因此，ROV操控過程中，不僅要求領航員能精準測算所有作業(yè)參數(shù)，還要有較強的空間想象力，在腦海中準確繪制出水下實際情況，預判各類潛在危機。

“作為海洋工程建設的重要一環(huán)，ROV作業(yè)不容有誤。”韓超說，“一旦失誤，就可能損壞設備。那樣，我們只能把設備模塊卸下來帶回陸地維修，并將造成整個工程施工暫停，每天至少損失幾百萬元。”為了降低作業(yè)風險，ROV領航員需要在海洋工程項目前期開始介入，從水下結構物的設計開始核查每一步的設計標準，檢測其是否有ROV的容身之地，周邊場景能不能讓ROV“起飛”，各零件水下標識是否準確等。之后，ROV團隊還要經(jīng)過建造檢查、專家審查、風險分析、陸地模擬等一系列流程，以確保工程作業(yè)施工以及后續(xù)設備維護的可行性。

“我喜歡這樣揪細節(jié)，只有將每個風險點都識別出來，才能做到所有風險可控。”細節(jié)意識時時刻刻貫穿于韓超的工作中。

2016年，位于南海某油田的一處海底電纜被漁船刮壞，客戶找上門來問ROV能不能下水作業(yè)。“那天浪高接近6米，一旦操作不當，價值四五千萬元的設備很可能瞬間損壞，大家心里都沒底。我毫不猶豫地回答‘可以下’。”韓超心里有底，“實際上，我們之前做過波段實驗，浪高6米在ROV的負載極限內。一般來講，大風大浪中下水風險很高，但只要把各類安全隱患考慮到位，就不會出現(xiàn)大問題。”

團隊有了大目標

韓超每年出海200天以上，帶領作業(yè)團隊先后完成錨系更換、采油樹調試、跨接管安裝等無數(shù)個水下工程項目，憑借著不服輸?shù)木癯掷m(xù)挑戰(zhàn)ROV操控極限。

經(jīng)過多個項目歷練，韓超帶領的海油工程ROV班組操控愈發(fā)熟練，并成功走出國門。2015年，韓超團隊迎來海外“首秀”。項目施工中，韓超及其團隊不僅高效地完成了所有水下任務，還突破了國際行業(yè)指導的20米水深作業(yè)限制，創(chuàng)造了ROV9米超淺水作業(yè)記錄。此后，他們又馬不停蹄地完成了多個國外水下項目。

最令韓超印象深刻的，還是2018年12月至2019年3月的一個海外項目。“由于任務地點天氣變幻莫測，我們時不時地被迫停工幾天。在接近完工的最后一周，所有人都開始撤離，船上只剩下3人。為了不延誤工期，我們3人連續(xù)3天沒合眼，最終順利完工。項目方對我們的敬業(yè)精神稱贊不已。”韓超笑著說。

這次項目完成后，韓超在海外市場獲得了較高的知名度，陸續(xù)收到了國外機構拋出的“橄欖枝”，有的還開出高昂年薪。面對誘惑，韓超一笑而過。“作為中國第一代ROV領航員，我有責任帶領團隊早日躋身世界先進行列。目前，國內ROV人才稀缺，我想推動建立我國自己的ROV人才資源池，還希望推動ROV設備國產化。”韓超說。

2009年至今，韓超先后培養(yǎng)出25名ROV領航員以及6名高級監(jiān)督，共帶出5個ROV作業(yè)團隊。在他的帶領下，海油工程在國內率先建成了一支ROV作業(yè)華人班組，拿回了ROV自主操作權和話語權。 （經(jīng)濟日報記者 楊陽騰）

關鍵詞： 海油工程